雅典的空气几乎凝固了，那是2004年。
中国女排的定海神针，那个几乎无法被拦住的高塔赵蕊蕊，倒下了。
她的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那一瞬间，几亿人的心都跟着沉了下去。
完了，战术核心没了，那个围绕她打造了数年的快变体系，随着她的倒下，在决赛场上轰然崩塌。
俄罗斯队高大的队员们，隔着球网，眼神里似乎已经看到了金牌。
教练陈忠和的目光扫过替补席，最终落在一个敦实的身影上，张萍。
一个名字，一个换人信号，却像是一场赌上了一切的豪赌。
没人指望她能替代赵蕊蕊，只希望她能顶住。
可张萍的回应，却是一声声震彻赛场的怒吼和一次次匪夷所思的起跳，她用的，竟然是一种几乎被主攻手垄断的战术，后三。
001
排球，尤其是女子排球，后排进攻大多是主攻和接应的事。
副攻，你的战场就在三米线前。
这是常识。
张萍却像一辆重型卡车，一次次从后排轰鸣着冲上来，高高跃起，用纯粹的力量砸穿俄罗斯队的拦防。
这不讲道理。
但它管用。
对手的拦网队员完全蒙了，她们的战术板上根本没有这一条，一个副攻，怎么会在后排打强攻。
张萍的协调性好得出奇，力量更是惊人，每一次扣球都像是在宣泄，在呐喊。
雅典的赛场上，那个夜晚，最霸气的不是任何一个主攻，而是一个临危受命的副攻，用一种不属于她的方式，生生为中国女排砸开了一条通往最高领奖台的路。
那个后三，成了她职业生涯最耀眼的徽章。
002
张萍的爆发有多么戏剧性，赵蕊蕊的存在就有多么的稳定和理所当然。
在受伤之前，赵蕊蕊就是那个时代的答案。
一米九七的身高，极佳的腰腹力量，让她在三号位的半高球进攻近乎无解。
二传冯坤只要把球传到那个高度，剩下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对手的拦网，在她面前仿佛矮了一截。
那是一种绝对高度的压制。
更可怕的是，她不像许多高大队员那样笨拙，她的移动和脚步很灵活，这让她成为了陈忠和快变战术里最锋利的矛尖。
2003年世界杯，她的扣球数据是所有选手里的第一名。
那支黄金一代的中国女排，战术的核心就是，先用赵蕊蕊这个强点吸引住对手，然后其他人多点开花。
她的倒下，几乎宣告了这套体系的死刑。
003
但黄金一代之所以是黄金一代，因为她们的武器库里不止一件兵器。
赵蕊蕊是雷霆万钧的重锤，刘亚男就是悄无声息的匕首。
刘亚男的拿手好戏是背快。
快到什么程度呢，解说员经常喊，人未落，球已落。
那是一种视觉上的错觉，她的起跳和挥臂快如闪电，几乎不给对手任何反应时间。
赵蕊蕊在网前牵制，刘亚男就在她身后发动奇袭。
一前一后，一高一快，对手的拦网在她们面前左右为难，防不胜防。
刘亚男甚至还能打接应，她是那种万金油式的队员，什么都会，什么都精。
在08年奥运会上，她就是周苏红的替补，一块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的砖。
全面，是那个时代对一个优秀排球运动员的最高褒奖。
004
快，这个字，似乎刻在了中国女排副攻的基因里。
往前追溯，吴咏梅的背飞，又是另一番景象。
人称吴大背的她，是单脚起跳，动作舒展飘逸，滞空能力超强。
她好像能在空中停留更长的时间，从容地找球，找角度，让击球点变得变幻莫测。
那是一种充满美感和想象力的打法。
到了马蕴雯的时代，背飞还在，但味道变了。
马蕴雯的背飞更硬，更强调二号位的强吃能力。
有一段时间，尤其是在2010年世锦赛上，中国女排的进攻几乎就靠她一个人，副攻成了全队的一点攻核心，这在排球战术里是极其罕见的。
上一次这么打，还是在遥远的2003年，核心的名字叫赵蕊蕊。
马蕴雯的背飞里，少了一丝飘逸，多了几分悲壮。
005
后来，郎平回来了。
她看了一眼世界排坛，高大化，力量化，已经是不可逆的潮流。
于是，中国女排的副攻线，迎来了思想上的巨大变革。
进攻当然重要，但网口前的控制权，才是根本。
一个叫颜妮的队员，大器晚成，走进了人们的视野。
她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进攻手段，但她站在那里，就是一堵墙。
拦网，这门最朴实无华的技术，被她练到了极致。
精准的预判，不知疲倦的移动，还有那双似乎能覆盖整个球网的大手，让无数世界顶级攻手在她面前无功而返。
球迷们叫她北长城。
在郎平的体系里，颜妮的拦网不只是一种防守，它就是反击的号角，甚至是直接得分的武器。
她的每一次撑起，每一次直接拦死，都在为身后的朱婷，张常宁们创造机会。
006
有了墙，还需要有炮。
身高超过两米的袁心玥，应运而生。
她比赵蕊蕊还要高，她的高点快攻和背飞，带着一种摧枯拉朽的力量。
她的存在，让中国女排在网口的硬件条件达到了历史顶峰。
当她在网前起跳时，对方的拦网队员心里是绝望的。
有她在，就没有人敢轻易放掉对中国队副攻的拦防，这就为主攻的进攻，扯开了巨大的空间。
她是球队进攻不畅时，最可靠的渡轮神器。
从颜妮到袁心玥，中国女排副攻的角色，已经从单纯的战术点，进化成了整个攻防体系的战略支点。
007
当然，基因里总有一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比如，用脑子打球。
在那个群星闪耀的年代，薛明的名字也值得被记住。
她的武器是时间差。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技巧，在起跳的瞬间，刻意停顿一下，用节奏的变化，晃掉对方的拦网。
这要求极好的弹跳和滞空。
薛明把这一招用得出神入化。
在那个不缺强力副攻的时代，她用一种更聪明，更具欺骗性的方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她的巅峰期，被很多人认为是无限接近赵蕊蕊的水平。
008
如今，新的血液正在奔涌。
王媛媛，杨涵玉，这些来自山东女排的姑娘们，继承了那一脉相承的三号位快攻传统。
下手快，力量足，变化多。
在以速度见长的二传刁琳宇的调度下，她们的快攻愈发犀利。
历史像一个轮回。
我们仿佛又看到了刘亚男的影子，看到了快变打法在中国女排身上的延续。
只是，时代不同了，对手也不同了。
她们需要传承的，是前辈们的绝活，但更需要创造出属于自己这个时代的，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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